一蓑烟雨任平生 - 话苏轼

一蓑烟雨任平生---话苏轼

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一生,跌跌落落,起起伏伏,与之对话,令人叹惋。

一、被贬黄州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随着新旧党的争权与矛盾的加剧,以“谤讪朝廷”之罪名,就是文字狱——乌台诗案,苏轼被投入监狱130多天。幸得不死,被贬黄州。元丰三年(1080年)二月一日到达贬所黄州。初到黄州,他居于定惠院,家眷来后无房住,于是便住于城南江边被废弃的旧驿站临皋馆。

“乌台诗案”给苏轼的打击是沉重的。昔日的廊庙之器,一下沦为带罪之身。被贬黄州的苏轼,生活拮据无靠,团练副使仅是个八品小官,俸禄微薄,生活窘迫,不足以养家;安全也无保障,本身属于管制对象,政敌诽谤依然存在。初到黄州的苏轼,生活境况如他的《寒食雨二首》中写的一样:“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破灶空庖,穷愁潦倒,进不能见君王,退不能守祖坟,身陷穷途末路的绝境。

二、随缘自适

苏轼是个热爱生活之人。谪居黄州后的苏轼,生活窘迫,放下架子,躬耕东坡。

“良农惜地力,幸此十年荒。柔拓未及成,一麦庶可望。投种未逾月,覆块已苍苍。农夫告我言,勿使苗叶昌。君欲福饼饵,要须纵牛羊。再拜谢苦言,得饱不敢忘。”(《东坡八首其四》)

纵观《东坡八首》,有一种恬淡之情寓于其中,没有感伤,没有抱怨,有的是一种从劳动中获得知识之乐,耕种之乐。

苏轼爱自然,不喜凡俗之束缚,又颇与陶渊明相似。

陶渊明能“三仕”、“三隐”,有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生活上常常陷入“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境地,但“五柳先生”心态较好,便有了“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快乐,才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得其乐。

苏轼很钦佩陶渊明。苏轼曾说:“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江城子》)后来他还写了一百多首《和陶诗》,所以陶渊明的出世归隐、远离尘缘的人生态度也必然影响到了苏轼,并达到了“青出于蓝而甚于蓝”的高度。

临皋亭后有荒山竹林,亭靠长江,引发了诗人美妙的联想,面对现实的随缘自适,但苏轼没有刻意的归隐之意,而是将这里的一切看作是顺其自然的人生经历。

三、灵魂撞击

黄州生活,聚集着苏轼的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冲突。

早年的他便写过“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和子由渑池怀旧》)当时的他突然领略到生存漂浮不定,生命终归寂无的道理。

苏轼贬谪黄州后的许多作品更能感受到人生虚无。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西江月·黄州中秋》)

“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

“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四十七年真一梦,天涯流落泪横斜。”(《天竺寺》)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正月十二,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和前韵》)

《圆觉经》中有语:“火出木烬,灰飞烟灭。”

“人生如梦”,看破了这红尘世界。“人生如梦"的彻悟,来源于他的遭遇与人生体验。黄州诗词文章,也能反映苏轼在黄州的内心世界。被贬黄州的苏轼一开始还是比较惊恐的,逐渐归于平静后,有了许多淡然,淡然中更有豪情。这一时期反映苏轼内心状态的典型诗作有三首:

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惟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从这些诗词中,我们可以看到苏轼内心的世界,体会到苏轼灵魂撞击后的豁达乐观,平淡而悠然之情怀。

四、旷达人格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黄州,成全了一个旷大洒脱的苏轼,也造就了苏轼一生文学的巅峰,大批名作脱颖而出。其中主要代表作是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散文前后《赤壁赋》、《记承天寺夜游》等。这些作品塑造了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式的独行侠,潇洒飘逸的乐天派、悠然豁达的“闲人”形象。

欣赏一词:

临江仙·夜归临皋

夜饮东坡醉复醒,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谷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诗人夜醉归家,敲门不应,于别人恐怕会多恼火,可苏轼却悠闲地倚杖倾听江涛水声。夜深人静之时,听江声,得启示:“长恨此生非我有”,如能“忘却营营”便可在精神上得到解脱。

在陶醉于自然美景时,生了架小舟任意而行,在江海中度过余生的念头。当然,“江海寄余生”是苏轼一时之感,他并未架小舟消失于江海,而是倒头大睡,只闹得郡守虚惊一场。人生很少一帆风顺,所以只有看穿忧患,善于自我解脱,才能于逆境中站起来,旷达自适。

再欣赏《定风波》: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偶遇一雨,躲也无处躲,唯有坦然面对,“一蓑烟雨任平生”,何等坦然,更是傲骨;春风酒醒,斜照相迎,“也无风雨也无晴”,更进一层境界:风雨也罢,天晴也好,俱不在眼里,更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做一个乐天者即可。

雨中漫步,一种坦然面对人世风雨的镇定。最为“罪废”的“逐臣”,躬耕东坡,风险与磨难把他的心胸撑大了,像一片大海,风雨中,摇之不浊,任天而动,处惊不变,坦然行世。你看,别人在一片穿林打叶的阵雨中,个个狼狈不堪,唯有苏轼在风雨中,拄着竹杖从容前行,只管“吟啸徐行”。风雨并无可怕之处,雨过仍会天晴。自然界如此,而人世的风雨又何尝不是如此?面对风雨,面对人生忧患,泰然处之,淡然荣辱,则虽履危难而若行平地。

再欣赏《独觉》:

独觉

倏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一种处身于世外的轻松之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情怀,人生道路不平,君子坦荡荡,自能履险如夷。无论世事如何风雨变幻,都不改变自己的态度,无论何时何地,惟“适”而已。

黄州所作的《记承天寺夜游》便是这一心境的外现。“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庭院如积水空明”,与友俱成闲人而已。景与情交融,心与意相生,赏月的欣喜,漫步的悠闲,旷达乐观,沉浸在这美好的月光之中,贬谪也不算个事。

纵观苏轼一生,虽屡遭政治迫害,成年颠沛流离,辗转奔波,足迹踏遍了天南海北,一直过着逆旅过客的生活,但他却能努力地寻求自我解脱,达到了常人难以达到的潇洒超逸的境界。苏轼的确是一个乐天旷达之人。

正是有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人格,便有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人生感慨,才有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深切体会。

“一蓑烟雨任平生”,是勇气,更是傲骨,也是一种人生态度和智慧。

漫步淮水边,闲游忆子瞻。善良为本性,风雨亦悠然。

风雨中,与苏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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