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的楷书字帖(一)
颜真卿的楷书字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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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现在有必要重申我在这几个月里一直占着版面,喋喋不休地评论各种字帖版本的目的:
我们总说我们很幸运,在博物馆里能够看到过去只有有权人或有钱人才能秘玩的经典法帖,并且可以在现代印刷技术的帮助下,把这些法帖变成书本字帖放置案头,或欣赏或临习。在我们的想象中,古代普通人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学习书法往往只能靠老师的临范和有限的碑帖拓本,例如《多宝塔》之类。因此,根据印刷品练习过“神龙本”《兰亭序》(也就是所谓的冯承素摹本)的现代人才会发现,被古代大家推崇备至爱逾生命笼罩着各种光环的“定武本”《兰亭序》拓本,基本就是云山飘渺模糊一片,几乎无从下手;才会恍然大悟,为什么临摹大师王铎会把兰亭临成那种样子(见图1)。
不过话说回来,现如今一些字帖,印了还不如不印。我不得不遗憾且负责地说:当今国内的字帖出版,在版本选择、印刷质量和文字解读(就不提研究啦)几方面能全部及格的,决不超过5%。具体原因不用我说,这里只谈碑帖拓片的版本选择这个老大难问题:版本,从文献学的角度,自然越早越好,但从书法学习的角度,情况就复杂多了:在没有照像印刷术的时代,书法墨迹转化成拓本,需要书丹或摹勒、刊刻、捶拓和装裱等等多重工序,第一道工序到最后一道工序,中间可以间隔千百年,任何一道工序中的技术失误,都足以彻底改变原作的基本面貌,这还不包括原件自然或非自然的磨损。从各道工序的技术上讲,不同时代的技术水准很不一样,古代技术的传授,有强烈的作坊或行为性质,所以受地域和时间影响很大,说得具体一点,一项技术有时候会改进,有时会退步乃至失传,唐捶宋拓尽管比后来的拓本早若干年,多若干字,但或许字口漫漶,清晰度反不如后者。拓工手重些,笔画会细一点;裱工手重点,笔画会粗一些。
笔画的粗细强弱属于风格问题,版本学家或许觉得这无关大局,但对于书法理论家和想认真学点笔法的人就不能回避,差若毫厘,失之千里。欧阳询的《化度寺碑》,不管喜欢它的学者怎样试图证明它是超越了敦煌出土拓本的唯一原石宋拓,都回避不了这样一个事实:这个拓本临摹的价值不大。有些经典作品,各种时期的拓本优劣互见,使我们不得不去采购不同的印本比对着学习。
笔画的清晰与否与版本有关,但印刷技术则不能找借口。现代科技水平总是不断攀升,过去花大成本研发出来的印刷技术,今天可能就是举手之劳。拓本印不好,只能是人为的因素。
如果我们还是把书法当成经典艺术,那么没办法,经典艺术就是要精益求精,一旦你在不同资源的不断比对中发现了那些不易觉察的细节,你或许就会觉得,以前的粗枝大叶是多么无趣。书归正传,下面谈颜真卿的楷书字帖。
颜真卿(公元709—785)的楷书传世作品,可以大概分出两种类型:一种是轮廓清晰,点画遒美的,如《多宝塔感应颂》、《颜勤礼碑》碑阴等;一种是点画有些模糊,结构有些缺损,但古拙,有“篆籀气”,如《麻姑山仙坛记》、《元次山碑》等等。保存至今的《多宝塔感应颂》,本来被认为是颜书最早的代表作,但最近接连地出土了几块墓志,将颜书作品的时间上限不断提前。一、王琳墓志
2003秋,盗墓者在洛阳龙门镇张沟村挖出了《唐故赵郡君太原王氏墓志铭》,简称《王琳墓志》。据说,盗墓者找到在洛阳某古玩城开店的何汉儒,花6000元做了80张拓片。何氏留下了初拓本,然后打了电话给文物出版社。
2021年5月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书法丛刊》第三期,刊发了何汉儒的介绍文章《颜真卿早年书作——王琳墓志》和那张墓志的初拓本。印刷尚还清晰,但或许是拓印太快的原因,一部分字口有些模糊。同年8月,文物出版社《历代碑帖法书选编辑组》正式将《王琳墓志》编辑出版,并归入8开大小的“新出土名家书迹”系列,印刷质量和《书
法丛刊》差不多,只是排版略有不同(见图2)。
根据何汉儒的介绍,墓志石灰岩质,纵90cm、横90.5cm。四侧刻云纹(?)饰,前侧有“开元廿九年(公元741年)记”六字。志文三十二行,满行32字,刻有浅界格。撰文者是王临的丈夫徐峤。颜真卿书,时年三十二岁。墓志书法清新健朗,有显而易见的褚遂良的影子。沙孟海先生认为,褚遂良最好的学生是颜真卿,这句话在《王琳墓志》上得到了佐证。
原石不知下落,但河南洛阳师范学院的河洛古代石刻艺术馆也收藏了一方《王琳墓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