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史《吉尔伽美什》史诗的发现及内容概述
世界上许多民族都曾有过属于自己民族的史诗。根据卡顿《文学术语词典》的解释：史诗是指“在大范围内描述武士和英雄们的业绩的长篇叙事诗，是多方面的英雄故事，包括神话、传说、民间故事与历史。”1它的内容明显带有神话传奇色彩，但也有真实的历史时间和英雄人物的成分，故又称英雄史诗。多数是口头流传下来的民间创作又经文人整理加工润色而成的。这一特殊文学形式的出现表明了人类自身的成长，从野蛮逐渐向文明的过渡与进步，是在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下产生的。由于这些史诗吸收借鉴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包括社会学的、史学的、民俗学的内容，可以看作是人类重新认识自己童年时代的宝贵材料。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凭借其丰富的内容和高超的艺术手法一直处于西方古典文学的楷模地位，被奉为史诗的开山之作。随着历史的发展，考古学、语言学也在不断进步，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沉埋于两河流域达数千年之久的英雄史诗——《吉尔伽美什》终于又重新展现于世人眼前了。《吉尔伽美什》的发现拉开了“一个沉睡了五千年的伟大古代文明之发现的序幕。”2可谓是“为人类认识自身的历史开辟了一个新时代。”3正是一位年轻的英国排字工乔治·史密斯在依次偶然的机会里破译了泥板书上的楔形文字，找到一个与《圣经》中洪水神话相似的大洪水故事。这个新发现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为了证实与发现更多的泥板书，他亲自来到这些泥板文书所属的亚述古城尼尼微图书馆的遗址。经过对所搜集的几千块泥板书的整理研究最终认定了这是一部总数有十二块泥板的古代巴比伦史诗，“洪水传说”属于其中的第十一块泥板。这部规模庞大的史诗用亚述语楔形文字刻写而成，全诗共有三千多行。自《吉尔伽美什》被发现以后，两河流域大批被埋没的古代城市，墓葬，珍贵的艺术品，内容丰富的泥板文书在考古学家的发掘下重见天日。“有鉴于这些新材料，自希罗多德至黑格尔的传统历史观为之一变，一部世界史必须重新改写。”4据研究证实史诗《吉尔伽美什》不仅代表着古巴比伦文学的最高成就也是目前已发现的世界文学史上最古老的一部史诗。它的雏形距今已有四千年的历史。古巴比伦文学对苏美尔—阿卡德文学有一脉相承的传统，这部史诗也主要取材于苏美尔—阿卡德的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在更早些的几部苏美尔史诗作品中已出现了吉尔伽美什这位主人公。一些神话故事内容已成为后来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的主要情节。如《吉尔伽美什和天牛》，《吉尔伽美什和生物之国》，《吉尔伽美什的死亡》，《洪水》，《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和冥界》。这些史诗中出现了英雄吉尔伽美什与作恶的天牛、杉妖斗争的情节；有关于洪水的情节；有英雄拒绝女神求爱，与亡灵对话的情节。先有伶工传唱、增补这样口头流传，再经编纂家整理，编定成书，最终用古巴比伦语写成长篇《吉尔伽美什》。至于此部史诗的具体创作时间的考证研究者们历来存有分歧。最早的写定本大概出现于第一巴比伦王朝时期（公元前十九时期至公元前十六时期）。叶舒宪先生的看法在国内被普遍接受，他认为：“一般习惯称《吉尔伽美什》为巴比伦史诗，实际上它是苏美尔人和巴比伦人的共同创造。更确切地说，它是公元前2千年代的巴比伦人对公元前3千年代苏美尔的文学遗产进行加工改造的结果。”5由此可证实《吉尔伽美什》比《荷马史诗》的创作年代至少早500多年，被誉为迄今为止最早的文学史诗。整部史诗以英雄吉尔伽美什为主人公，由他串联起其他的神话传说和故事。从相关的考古学资料和历史文献来看，吉尔伽美什并不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他是乌鲁克城第一王朝的第五位国君，在古代两河流域历史上曾做出过辉煌的业绩。人们便以他为民族英雄，对其产生顶礼膜拜之情，直至把这个人物神化。在早年的研究中整部史诗被分为三至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吉尔伽美什在乌鲁克的残暴统治，恩启都出现以及两位英雄最终化敌为友。第二部分，他们二人携手打败危害人类的杉妖芬巴巴和由伊什妲尔带来的天牛。第三部分，恩启都之死和吉尔伽美什的悲痛，寻求长生不老之药。第四部分，吉尔伽美什与亡友对话。为了便于深入研究，后又有学者如叶舒宪先生将全诗细分为六个部分，为很多研究者所采纳。每部分的主要内容为：（一）（第一、二块泥板）吉尔伽美什在乌鲁克城的残暴统治和他与恩启都化敌为友。作为国王吉尔伽美什“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6，聪明、强悍、见多识广、功勋卓著，尽管他有这些优秀品质，仍有不光彩的一面。他统治手段残暴，对民众为所欲为，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特别是他还随便染指女性，甚至是已婚妇女，即行使所谓的“初夜权”。对于所遭受的苦难人们忍无可忍，祈求天神解救。天神认为正是由于吉尔伽美什能力超群，不可一世的心态导致他的胡作非为，决定找一个人来制约抗衡他。于是天神创造了一个兽性未尽，不知人情世故的野人——恩启都。在与吉尔伽美什派来的神妓结合，受其开导后逐渐有了人的思维，来到乌鲁克城与暴君吉尔伽美什决斗。双方势均力敌，未分出胜负，反而互生敬慕之情，心心相惜，从此结为形影不离、同甘共苦的挚友。（二）（第三、四、五块泥板）二人携手战胜杉妖芬巴巴。自从两人结为生死之交，原来吉尔伽美什暴虐无道的性格也有了彻底的转变，开始为自己的臣民着想，决心做出一番为民造福的业绩。正在此时，杉妖芬巴巴占据森林，劫持女神伊什妲尔，为非作歹。此怪物能制造洪水，喷出火焰，甚至还能释放毒气，对臣民的生命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吉尔伽美什决定铲除这个妖孽。在恩启都的陪伴下，两人与芬巴巴展开了激烈的争斗。起初，他们二人并不占优，恩启都还受了伤，最后在太阳神舍马什的帮助下砍翻雪杉树，打败了芬巴巴。山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女神伊什妲尔获救，杉木得以运回乌鲁克城。（三）（第六块泥板）吉尔伽美什拒绝女神求爱得罪天神。被救的女神倾慕于吉尔伽美什的英雄气概，主动向吉尔伽美什求爱，愿意嫁他为妻： “请过来，作为我的丈夫吧，吉尔伽美什！请以你的果实给我作赠礼，你作为我的丈夫，我将作你的妻子。我给你宝石和黄金的战车，车轮由黄金制成，马饰由宝石做成。请到我们那杉树芳香的家里。你若到了我们家，王爷、大公、公子都将在你的脚旁屈膝，在门槛、台阶之上就把你的双足吻起。他们将把山野的（土特产）作为贡物向你献礼。” 面对如此的诱惑，吉尔伽美什却不为所动，断然拒绝她的“美意”，并指斥伊什妲尔行为不贞，从未忠实于任何人，而且那些爱过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面对这样的挖苦与回绝，伊什妲尔被激怒了，要挟其父为她制造一头天牛报复吉尔伽美什。于是两位英雄又与天牛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将其诛杀。乌鲁克的居民为他们的胜利而庆功。（四）（第七、八块泥板）恩启都之死及吉尔伽美什的悲悼。正在大家欢庆胜利的那个晚上，恩启都作了一个奇怪的梦，由于他们俩杀死了天牛，众神决定两者中必定要死一个。于是在天神的诅咒下，恩启都暴病十二天死去。面对挚友的突然离世吉尔伽美什悲痛难抑。史诗形容他像被夺走幼狮的母狮子一般，把自己身上的毛发、佩带的饰物乱弃，一边也回忆着与好友在一起的战斗岁月。 “[我的朋友哟，你]曾猎过山上的骡马，原野的豹，恩[启都，我的朋友]哟，你曾猎过山上的骡马，原野的豹，我们曾经踏遍[群山]，把一切[征服]，夺取了都城，[把‘天牛’杀掉]，曾经使‘杉林’中的芬巴巴把罪遭。但是现在，降在你身上的这长眠究属何物？昏暗包围了你，[我说的话]你已经听不到。” （五）（第九、十、十一块泥板）写吉尔伽美什不畏艰险去寻求长生不死之术，寻求人类始祖乌特那庇什提牟。面对挚友的突然死亡吉尔伽美什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在他一帆风顺的人生轨道上第一次感到了挫折和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他的内心又极不甘愿承认死亡的必然性，于是决定启程寻找答案。此时他想起了人类的始祖乌特那庇什提牟，一位在大洪水中活下来的圣贤，并被列入神籍而从此获得了永生。在寻访的路途上吉尔伽美什历经了千辛万苦与猛兽搏杀，走过极乐花园。面对困难他始终没有退却。并在途中遇到了大神舍马什和酒馆女老板。舍马什同情吉尔伽美什，善意地告诉他此行可能落空。女老板更是给他泼冷水，告诉他既然是诸神创造了人，在创造的同时也把死派给了人，与其这样徒劳无益的追求，还不如抓紧时间享受现世的快乐： “至于你，吉尔伽美什，应如此度过此生：饱餐终日，大腹便便，欢天喜地，始终如意，寻欢作乐，每日每时，歌舞游戏，日夜消遣，香汤沐浴，不忘梳洗，衣冠整洁，鲜艳华丽，娇养溺爱，膝下儿女，戏谑调笑，怀中爱妻，若问此道，做人道理。” 听了这番话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气馁，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乌特那庇什提牟，向他请教如何求得永生。乌特那庇什提牟向他讲述了天神发洪水想毁灭人类以及他自己如何幸免于难的经过。天神准备用洪水淹没世上的一切，乌特那庇什提牟由于得到神的启示提前准备好了方舟，把自己的妻儿和其他生物保存在船上共经历了六天六夜的风风雨鱼，直到第七天他放出的乌鸦找到休息的地方不再回飞，才知道水势已退，逃过一劫。而且他还被天神列入神籍，获得了永生。吉尔伽美什得到了如下结论：机会是不会再有了，人注定是要死的。但在乌特那比什提牟妻子的说情下，乌特那比什提牟决定告诉吉尔伽美什返老还童的秘密。吉尔伽美什潜入海底取得了使人长生不老的生命草，正准备把它带回家，却由于一时疏忽在他去水泉洗澡时被从水里钻出来的蛇叼跑了。吉尔伽美什看到这一切只能号啕大哭，泪水汩汩，失望而回。（六）（第十二块泥板）吉尔伽美什与恩启都幽灵的对话。这最后一部分内容写吉尔伽美什的工具鼓棰掉进阴间，恩启都提出到阴间去把它找回来。吉尔伽美什告诫恩启都不能违反任何一条阴间的禁规，如不可穿干净的衣服，不可涂橄榄油，不要绑紧鞋子，不可吻妻儿等等。而恩启都下到阴间去以后并没有遵照吉尔伽美什说的做而被扣留在阴间不得返回。吉尔伽美什十分伤心祈求神灵涅嘎尔在地里凿开了一个洞，使恩启都的灵魂得以穿洞上升与吉尔伽美什碰面。恩启都的灵魂向吉尔伽美什诉说了他在阴间所看到，经历过的可怕情形。全诗在两人的悲伤哭泣中结束。注释：
1 叶舒宪著：《英雄与太阳——中国上古史诗的原型重构》，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3页。转引自卡顿（J·A·Cuddon）：《文学术语词典》，1979年英文版，第225页。2 叶舒宪著：《英雄与太阳——中国上古史诗的原型重构》，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31页。3 叶舒宪著：《英雄与太阳——中国上古史诗的原型重构》，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30页。4 叶舒宪著：《英雄与太阳——中国上古史诗的原型重构》，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31页。5 梁潮等编著：《新东方文学史》（古代中古部分），广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84页。6 赵乐甡译：《世界第一部史诗〈吉尔伽美什〉》，辽宁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6页。以下未注明出处者，均出于该书。
